来自网友【网娱观察】的评论改编自南派三叔同名小说的探险剧《藏海花》播出进度过半，风评一路逆风翻盘。从书里抠出来的细节和名场面稳住了“稻米”，新一代“铁三角”荧屏亮相已入观众心。国民级IP影视化，挨骂是“国际惯例”。原因无他，书粉剧粉基本盘太大，饶是创作者成竹在胸，也不敢打包票说能拍出所有人心目中的“哈姆雷特”。但话说回来，创作的意趣也在这种不确定性里。从文字到影像，完成整个探险世界从无到有的搭建，本身就是一场盛大而浪漫的冒险。对话《藏海花》导演韩青的时机微妙：剧里张九日刚下线，这个在原作中半截不见了的人物，在剧里不仅拥有了完整的一生，更因救下吴邪而迎来高光时刻，令观众们感受了一把“四十米大刀”的威力；剧外正值2024国家大剧院国际戏剧季，韩青切换回演员身份，在《北京法源寺》中扮演晚清重臣荣禄。做演员的时候，韩青在现实题材里扎根，是”人夫”赛道里的绝对先行者，把“爸爸父亲爹”演出花样来；做导演“第二曲线”开启后，从《九州天空城》到《快把我哥带走》，从《古董局中局之掠宝清单》到《藏海花》，韩青执导的多是“在现实中双脚离地”的类型，新鲜感不断。 “试探观众的情绪” 韩青回忆，执导《藏海花》的缘起，因为片方和三叔看过他导演的另一部探险剧《古董局中局之掠宝清单》，觉得他“话能说明白，事能讲明白，还有一些表达”。而他在读过《藏海花》后，也被三叔在故事中呈现的奇思妙想、探险类型对观众天然的吸引以及“铁三角”理想化的人物关系深深打动，于是一拍即合。超级IP是“甘蔗没有两头甜”的事，这并非从业者的觉悟，连观众都心知肚明。还原颗粒度和戏剧逻辑之间的平衡、书粉和剧粉以及路人粉之间的平衡，统统需要前置。加之《藏海花》又归属探险类型，这个赛道已然卷出花来，观众不止关注外显的惊险奇绝，同样关注内里的人物逻辑和感情。 “铁三角”人物关系成为突破口。《藏海花》中，张起灵和吴邪、胖子在平行世界里互为对照，双线叙事以情感为出发点、青铜门为界，开启双向的寻找和探险。张起灵在青铜门内寻找自己和世界的联系，吴邪和胖子则顺着张起灵留下的线索，走进他的过往和回忆。韩青介绍，在处理两条线的节奏方面，剧中有意识对吴邪和胖子的探险线进行了加强，从墨桑邮局到妖怪盒子、尼莱斯古城，一路上凑齐三把钥匙，调查天杖的秘密，最后抵达藏海花田找到全部真相，保证两条线文武兼备、平衡推进。而对于“还原”，在韩青看来，创作者视角下的还原不只是对原著名场面逐字逐句的复现，更关键的是纵深挖掘名场面背后人的情感。 “铁三角”人物关系又是情感纽带。《藏海花》中处处呈现的都是“铁三角”过命的交情。这种感情放到现实生活里，往往只存在于极端环境的特殊个体之间，譬如上了战场的军人，执行任务的警察等，所谓生死之交，却时时刻刻在“铁三角”之间上演。吴邪可以因为张起灵一句“我与这世界的唯一联系，就靠你了”，二话不说从吴州跑到墨桑；眼见吴邪行动，胖子更干脆，两字“走着”就跟上，且每有险境，胖子都会把吴邪护在身后，以至于在尼莱斯地下城时，假胖子被观众一眼识破，满弹幕“胖妈妈永远会挡在小天真前面”。取信观众的前提是打动自己。韩青回忆，吴邪和胖子对着张起灵的石头雕像碎碎念的“名场面”把剧组的人都拍感动了。“（吴邪和胖子）他俩就把石头当小哥，反正小哥平时也不说话，跟那石头也没啥区别，但是当他真的成为石头的时候，看上去那么冰冷、坚硬的一个人的内心，被我们看到了，就更动人了。” 对谈过程中，韩青一直在强调“基本面”，这是来自资深从业者经验和本能的判断与前瞻，它所代表的范畴超越具象化的书粉剧粉、类型化受众，而指向一种更为宽泛的情绪链接，落地在饮食男女的情感共鸣。 “从0开始，全是挑战” 按照行业惯例，对谈总要涉及些“苦难叙事”，拍摄中遇到的艰难困苦是“旧瓶”，等着装满来自创作者肺腑之言酿成的“新酒”，醉翁之意却在于，希望从创作者口中挖出些鲜为外人道的趣事，劳动人民“板砖破武术”的创作巧思。《藏海花》是探险类型，观众对奇人异士、异域奇观翘首以盼，视觉惊奇自然多多益善。原著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带着读者的思绪一路狂奔，脑补成什么样都有理。落到画面上则不同。张家堡倒着的房间里，除了铜马还有啥？妖怪盒子有多大？天授是多么惨绝人寰的“酷刑”？吉拉修行场里，吴邪拽着胖子夺路狂奔躲虫子，跑了多久，经过哪些地方？尼莱斯地下城的布偶们穿什么衣服，有多高？藏海花田究竟是一片怎样的秘境？文字终要转化为影像，一切得从零开始。在务虚和务实之间，韩青和三叔达成的共识是后者。他们都明白，观众的要求只会水涨船高，升级是一定的。武打明星强如成龙，这次顺着商场的吊灯往下跳，下回也得琢磨怎么跳楼更刺激。《藏海花》是下笨功夫拍的。韩青形容《藏海花》“像公路片”，一堆堆的景拍不了几场戏就“杀了”；特效更是从头做到尾，单时长就有550分钟，快三分之一篇幅了。记者心里话，你们这帮拍戏的还像张家放野呢。高原雪山在《藏海花》中戏份持重，人在其中由于高寒缺氧、紫外线照射形成的青白发紫、黑里透红的肤色和状态很难通过特效化妆实现；从阔叶林、针叶林到终年积雪的特殊地貌也非CG特效能一网打尽。实拍是还原度最高的办法。于是《藏海花》把目光盯在了位于四川省黑水县的达古冰川，《中国机长》和《攀登者》都在这里取过景，最高处海拔4860米。在冰川顶远眺，能窥见连绵的雪山和镶嵌在群山中的高原湖泊，还能望见在半山腰涌动的云海，自然的力量赋予《藏海花》诸多名场面以秘境圣地的氛围感。拍摄和旅游观光两回事。韩青形容，当地向导“像羚羊一样在雪地上蹦”，后面跟着剧组大队人马一脚深一脚浅往前挪，队伍里还不时传出“帽子飞了，眼镜丢了，手套没了”的声音。抢完天光抢雪景，人手一个氧气瓶，就这么拍了半个月。说到雪山实拍，韩青还是有不甘心的地方，到底没在雪山上等来真正的下雪，张起灵进山后，隐沙落营地的戏还是回到横店棚拍完成的。“全实拍的话估计现在还没杀青！”这话有点像自我安慰，但影视艺术的魅力也正在于此，虽总有遗憾相伴，但有些创想得到实践，一定是不会后悔的，观众也是会看到的。 “创作，不设限” 在成为导演之前，韩青做了二十多年演员。他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，是著名的“87班”成员，跟胡军、何冰、陈小艺、江珊、徐帆、李洪涛等人是同学。中戏87班的含金量不止在如今的星光熠熠，更在于它独特的联合培养模式，为行业输送了一代中流砥柱。做演员的时候，韩青在现实题材扎根。彼时尚无“人夫”“奶爸”赛道的说法，但韩青已经引领潮流，譬如《小别离》中的出租司机金志明，个性知足常乐，对女儿的教育也本着顺其自然的原则，跟妻子的“卷”和“鸡娃”心态形成鲜明对比；《嘿，孩子》中的“妻管严”尚北京，“会抛媚眼一男的”形象深入人心。有意味的是，如今语境下再看韩青做演员时的角色赛道又是另一番况味，佛系的金志明或许会因不上进而遭到全网口诛笔伐，“娘炮”的尚北京也可能会面临更为犀利的评价。或许这正是创作中不设限带来的长尾效应，经过时光淘洗，延伸不同的况味。从演员到导演，韩青转型的契机有机缘巧合，而把导演身份保持下来，则更多出自表达欲和创作自觉。在韩青看来，做导演不是一时兴起，拍一部戏过瘾以后再也不碰，要能在创作欲望的驱使下不断探索新的可能性。回看韩青的导演履历，在《领养》中做B组导演，在《九州天空城》和《逆袭之星途璀璨》中做联合导演，随后又陆续执导了《快把我哥带走》《古董局中局之掠宝清单》《生活在别处的我》和《藏海花》等题材类型跨度极大的作品。从实用主义和生产思维出发，创作跨度大对于创作者而言是双刃剑——这方面跟演员其实是一样的，戏路广固然好，辨识度如何强化；在舒适区里闯出一片天地，万一被定型了怎么办？韩青没有这种焦虑。他举例子，《速度与激情》辨识度足够强、足够高度类型化吧？每部的升级都是肉眼可见的，这部开跑车下部就得飞飞机，最后潜艇都出来了，一旦缺乏变化和新意，观众就不买单。也没有导演或者演员就守着一部作品一个角色过，都在不断尝试，不断下功夫，才有可能接近成功。在变化中迎接变化，韩青从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延续并应用至今。接下来韩青的创作仍围绕“探险”展开，只不过背景被分别放置在了民国和古代。“我们需要一点点非现实的东西，逻辑和理性暂时放一边，把我们短暂从现实生活中抽离，双脚离地的时候感受不平凡的情绪带来的爽感”韩青说。至于心态，韩青的“精神状态”更是领先得让人羡慕：“作为创作者，很重要的一点是永远要保持开放的心态，去接受那些你不懂的，甚至是痛恨的，新鲜的，甚至莫名其妙的东西。你得去了解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