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自网友【小杂志】的评论最初看到「“炼”爱」的简介，对影片的第一印象是一部相亲纪录片。而当观影结束后，观众的驻留与感想都令人回味。这大概也反应着导演对于生活化场景的敏锐捕捉与思考，让关于“相亲”这类代际矛盾碰撞的题材，显得平缓有味。 和导演董雪莹的交流也是同样，面对这样一个制造焦虑，甚至可能无解的议题，她递交了五份不同的女性婚育观念的调查样本。她说，她的镜头没有鼓励也没有支持，不作价值的定义者，更多的是把这个时代的现象提炼出来。 继2021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后，影片走入“2021冬暖影展“，随后又在各类女性电影节亮相，「“炼”爱」陆续收到了一波波好评。今年3月18日，「“炼”爱」也将正式走入院线，全国公映。正如导演所言，国内独立纪录片公映是一件如履薄冰的事，但也希望她的这一次大众议题的尝试能给这一类导演带来些许希望。小杂志 x 董雪莹talking after the film「“炼”爱」这部影片相信大家会很喜欢，今天在观影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不少于两次，大家一起欢笑鼓掌的场面。今天我们也邀请到导演董雪莹来到现场，与我们一起聊聊她的创作。其实我很好奇导演之前的一部作品，叫「入戏」。「入戏」可能更适合去走影展，实验性比较强，但这一部「“炼”爱」我觉得它更有走进公众视野的潜质吧，它的门槛没那么高。对，这一部非常贴切我们大众的生活，很轻松、尽兴。是什么样的巧合想让您选择相亲这个题材来拍摄？片中是如何挑到这五位主演的呢？其实这五个女主是从调研时期大概二十多个对象中选出来的。首先，我从身边的单身女性朋友下手，然后有一些来自婚恋网站的朋友推荐。当时有男生有女生，最终我决定第一部先拍摄五个单身女性的故事，就找了我觉得最具有代表性的五个女性。当然，我在调研期间也有一些（参与者），比如说，有一个艺术家，她公开征集男性的精子，要做一个单亲妈妈。我觉得她的故事很有意思，但是我更想做一部更接地气，走进公众视野的影片，（所以就没有选用她的故事）。在导演选择的这个五个女性里面，其中月儿让我有点疑惑，因为我感觉她跟其他人的态度都不太一样，感觉她对待爱情与婚姻是比较随意的，包括她用网络软件去找朋友。对，她可能打破了一些传统的观念吧。那您选择她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呢？月儿一开始的故事线不是现在这样的，她是一个失恋之后非常受伤的一个女性。她跟她前任在一起两三年，很投入，分手之后很受伤。但是我没有拍到她的前任，等于说这个故事我是没法讲完整的。其实在拍摄期间，我有想过放弃月儿这个人物。因为纪录片没有剧本，有时候就是根据她（拍摄对象）的故事走，跟随着拍。我还是很庆幸拍到她网络交友的故事，觉得还蛮有代表性的。现在不管是一线城市，还是三线城市，这种网络交友是很普遍的。通过这种途径去认识异性，每个人的观点不一样，有些人觉得在上面就是找快餐爱情，但是也有人去抱着找真爱的态度去的。她是一个很随性、很感性的人，其实她对这个男生是很有感觉的，只不过没有遇到一个想走入认真关系的人。我觉得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蛮多，我没有鼓励也没有支持，不作一个价值的定义者，更多的是把这个时代的一些现象提炼出来。其实有这么一段的话可以感受到整个故事的完善性——因为如果少了这么一段网恋，相对来说我们这个时代会缺那么一小块。其实月儿的人物个性是非常的完整，像妈妈说的，她以前是个朋克女孩，她还会打手碟。如果缺失她的话，说不定这部电影又少了另外一份姿色。月儿的故事跟Kitty她姥姥、姥爷有一个对比，通过代际之间婚恋观对比，可能大家可以有更多的思考。难得中国现在有这样的一部电影，想问电影的对白是您写的，还是里面的人物自己的对话？纪录片是没有台词的，但我会有一天的拍摄计划。比如，我可能会拍女主角去见某一个男生，那么这个男生他要同意拍摄，如果他同意，我就可以去拍了。那么接下来，他们会说哪句话我是完全不知道的。然后今天大家看到的影片，97分钟，是从将近300个小时的素材里挑拣出来剪辑的。刚刚那位叔叔说听起来很像写好的台词，我觉得是一种夸赞，说明这个纪录片的选角特别好，她们都非常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，您在选人的时候是有特别考虑过（这方面）吗？对，拍摄对象的表达能力，我是有这个要求的。如果内心戏太多，那我觉得作为纪录片她可能不适合作为拍摄对象，她可以演王家卫的片子。影片中用了很多Cross-cutting的剪辑，是非常流畅、贴合的一种剪辑的方式，不知道您是否在拍摄之前就考虑过用这样的剪辑方式？想了解一下这样的创作过程。我有非常详尽的差不多60万条场记，是我自己写的，我用不同的颜色标着ABCD类。剪辑的时候，开始是合作了一个剪辑师，但是两个大脑工作可能比较慢。然后，因为我们有出品方嘛，我就跟他一起剪。首先我们挑素材，把ABCD的素材给分类。分类之后，我们要梳理出人物的时间线，五个人物，每人一条线。然后，我们就把她们每一场戏打成小纸条贴在墙上，再把她们的故事给蒙太奇，让她们互为故事。蒙太奇有承上启下的作用，不会让你看起来觉得非常突兀。其实我在剪到三个小时的时候，是剪不动的，在这儿就特别感谢我们的剪辑指导孔劲蕾老师。她是很有经验的老师，像娄烨、贾樟柯导演的片子都是她剪的，跟她一起工作了七天。我那第七天都是失眠的，大脑每天都运转得很快，晚上闭上眼睛还是在剪片子。所以现在比较流畅，主要还是后期剪辑的原因。那您跟孔劲蕾老师的合作是怎样的一个方式，因为她之前跟娄烨导演的合作，在「推拿」的时候她做过很多很多剪辑实验，就是一年多。七天这样的一个时间，我很好奇你们的合作方式。这个很简单，就是预算的问题，我们请不起她那么长时间，就请得起七天啊。片中的人物都太像我身边的朋友了，我觉得对于身边的朋友，并不需要一直追问他之后怎么样了，她的人生就是这样的，每个人的选择和性格也不一样，感觉就是这个片子特别真实的地方。您能看到男性观众和女性观众对于这个片子的反馈有什么不一样吗？男性观众和女性观众的反应是不一样的，真的很不一样。然后，传统的男性跟年轻一些的男性，他们的观点也是不一样的，女性观众的共鸣度会更高一些。我遇到过一个70后的老教授，他看了之后可能觉得他受到侵犯了，现在的女性太强了。但是我作为作者，（对于观众的反应）我的心态是很包容的，我可以接受各种声音。因为每个影片都有它面向的人群，每个观众都有自己的想法。但是，今天我从北京专门飞过来见「“炼”爱」的第一批观众，还是很开心的。我是男性观众，应该也是今天年纪比较小的观众。相对来说，这部片子跟我生活很贴切，可能会有观众不太能接受，但也肯定有很多观众非常的喜欢，因为这是他们的生活，终于能有人把他们的生活搬上大银幕，然后带着他们的父母一起去电影院看。我是属于年长（的观众）了，我已经快60了，我女儿也长大了，按照我这个年龄来说，应该是做奶奶了。这个片子我感受很深，它反映了我们这个时代。这五个女性，她们虽然有着不同的经历、不同的出身、不同的教育程度，但是她们有一个共性，就是女性自己就可以完成很多东西，不需要依赖男性了，对吧？但是从传统意义上来说，这些人又没有完全脱离，她们仍然具有找寻稳定的婚姻和家庭的这种底层需求。我女儿今年20岁，大三，很有意思的是什么呢？她小学的时候就和一个男孩儿很要好。然后，我就帮她买礼物，到现在，一个男孩儿和女孩儿kiss的小水晶球还在我家摆着呢。后来到高中的时候，她真正跟他date的时候，我就帮她去选地点。我说：“你们今天去哪儿？”我女儿说：“今天跟那个谁约了，我们准备去某个书店。”我说：“那多无聊啊，现在那个电影很好，你可以去那里看看。然后还有哪个餐厅，妈妈刚吃过，非常非常好，你可以去那里。”但是她现在大三了，我说，“你现在是可以正式谈恋爱的时候了。”她说：”我所有的热闹都经历过了。”她说周围的男孩子太幼稚。我知道不少老师找家长，说你孩子在学校谈恋爱。但是现在像我这种妈妈挺多的，父母往往会帮孩子去选礼物。你越开放，孩子反而什么事都告诉你。因为这是正常的一个人生阶段的问题。但是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，就是说再往下走的趋势，会不会是结不结婚变成让她们忐忑的事情。你看这五个女性都有忐忑，我不知道你怎么看这个事情，导演您对未来的社会有什么样的判断？其实还好，像里面的Maggie，就是去冻卵那个女生，她把事业放的更重一些，其他的女生她们可能对爱情还抱有幻想。我觉得这个社会未来趋势，是不是会女性可以有婚姻，但是（如果）没有婚姻，也不会像现在这些人这么忐忑。对，是这样的，可能这个单身浪潮的现象，就是我影片展现的现象。它最早其实是在一些发达国家出现的，比如说欧美、日韩，他们女性的单身率相比我们中国还要高一些。可能我们中国在经济的剧烈转型之后，一些传统的价值观可能就瓦解了，但是新的伦理规范还没有建立，这种情况下它就会有游离。我觉得这个是很长时间都不能改变的事情，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在影片里面藏一个童话，希望大家能相信美好，相信爱。不一定是爱情，但是我觉得爱还是很重要的一个事儿。其实可以看到（不同时代背景对）婚恋的影响。因为尤其在县城，体制内的一些女性，包括一个老师，都面临着婚姻困难的问题。这种生态完全是不一样的，包括男生和女生的状态也不一样。可能在农村或者是四五线城市，单身男性的焦虑会更大一些，女生是比较抢手的，但是在一线城市就是相反的，完全不一样的生态。您有没有就是说有一个想法，关注一下像我女儿这一代甚至比他们还年龄还小的人，她们的一些变化。那我是可能我接下来的系列，要拍00后。我看了这部电影，也在想自己的女儿，我女儿是96年的。还小还小。但是她结婚四年了，8月底生了一个小孩，我做外公了。我女儿是学美术拍电影的，她每次拍摄的照片我都看不懂，黑白片，拍个厕所、拍个街灯。我女儿是大二去美国，五个月后她放弃了上大学。她说，“读大学有什么用呢？大学毕业了又怎么样？在微软，那些人也都没大学毕业，不是做得好好的。我懂得摄影，我不会饿死啊。”她不需要这些设置。她去美国实习了五个月，三个月后，跟一个餐厅的服务员男生认识就结婚了。她结婚后大概两个月跟我视频，说老爸我结婚了。这放在中国可能都疯了。我只问了她一句话，“怀孕了吗？”“没有。”“没有就好，没有就是真爱。”我只能问她，你为什么选这个人，也没问她是黑人还是白人。因为她住的那个城市黑人居多，但是我没问。然后我说，“那这个男生有什么好？为什么你喜欢他？”她说善良，他有天分。“做什么的啊？”“就是餐厅的服务员。”我说好，善良就好。他们在一起四年了，生了个小孩。我女儿是顺产，在家接生的，没去医院。生完两周就能起来给老公做早餐，三个月后还搬迁，从美国东部途经3800千米跑去西部，一路上搭营帐起火，其实她并不需要你担心。所以我认为，现在的孩子你都不用去担心他，时间到了，他会追求自己要的东西，他懂的。现在实际上是顾虑太多了，你回到你的初心，你知道你要什么，你内心知道。我看到在中国好多我身边同事（的孩子）都单身，每次跟他们讲很多都是诸如此类的。但是大家好像目前担心的太多了，其实他们都懂得怎么去过好，对不对？我个人认为他们都懂得生活，现在的互联网很发达，我女儿说她不懂的网上全部都有，该吃什么有营养都知道。她上周跟我讲，她发了一个单曲，说下个月要出唱片。我说能卖吗？她说是发了单曲只有300个人看，在油管只有50个人点赞。我听了说“好，喜欢就好。”我觉得只要找到共同兴趣的了，他们就会去追求。我个人认为在中国是担忧太多，其实你不用担忧这么多。我能理解，中美的价值观、文化发展历程都是截然不同的，但是我觉得在中国有您这样的父亲，还是很开心的。您在很多家长中是走在前面的。所以我觉得你能有这么勇敢的女儿，去做出这么勇敢的决定，还得有父亲的支持。恭喜您的女儿，她拥有很美好的爱情。之前其实看过另一部国外导演拍的类似题材的纪录片，叫「剩女」，您怎么看待中外在这件事情上的不同视角？「剩女」这部影片是我在做完后期时看到的，在2019年春节吧。来自一个以色列的女导演，她讲故事的方式也很成熟，但是她是一个比较西方的视角，跟我真的完全不一样。她选了三个单身女性，我觉得我是深陷其中。我以前有一些相亲的经历，有过着急找男朋友的状态，然后也遇到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，等于我这部影片更多的是有感而发去做的，而她的的作者性是天生的。您认为这样一部纪录片的商业前景会是怎么样，对票房有什么期待？至于商业性，我更多的还是一个作者，只能说一下我的感想。如果说电影它是一盘菜，将来怎么卖这个不是我的专业。据我对独立纪录片的了解，我这个题材可能还是比较奇特的。因为独立纪录片的题材相对都比较尖端、厚重，有很多长镜头，可能有点儿“苦大仇深”。用我们出品方的话说，「“炼”爱」是有一定的商业面向的。我在创作期间没有想这些商业的东西，先捧着创作的初心把这个故事讲好。至于这个题材，带有了跟观众贴合的一种面向，那我当然希望能有更好的市场反馈。现在中国独立纪录片的状态，一直属于很小众很弱势的，但是我希望这个影片能有一些好的反应，只有这样纪录片的从业者才能更良性地往前走。我也有了解到会有「“炼”爱2」是吗？对，「“炼”爱」我打算做一个系列。这一部将在2022年3月18日全国公映。其实，当我看到片头有龙标的时候，就在想一定要带着朋友们一起来看。是，纪录片上院线，是各种如履薄冰吧。大家对纪录片还是有一些固有的印象，认为它一定是小众的、尖端的、厚重的。但是，我觉得不管是对电影还是对人都要有一种包容性吧，这种题材也是应该能够让大家看到的。所以，影片的商业性其实更多是交给我们观众去做决定的，像「“炼”爱」这样的影片，需要我们一起去电影院观看，后面的反馈才会越来越好。❤️ “冬暖2021”交流现场--- 嘉宾董雪莹主持Lorddr主办方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内容整理小杂志LittleMagazine场地支持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--- -关注我们- ▽生活缝隙，皆温暖。The Beautiful In Between.
